随春而至的花山节,使得许多苗族人得以摆脱辛苦,充分享受到欢乐的时光。那些举办花山节的神圣地点,总是给整个民族带来无尽的欢欣。
作为地地道道的苗家儿女,我的身心都有福在一年又一年的花山节得到丰富和滋养。如今,细细回味我在花山节里所经历过的,既并是忧愁,也觉得有一份淡淡的美感。
多年前的春节,我的两位姐姐未出嫁之前,都是极美丽的女孩子。踩花山的日子,我们的母亲总会起个大早,忙着帮她们打包头、穿裙、挂玑珠,要把她们打扮得尽善尽美,才肯带着去踩花山,等苗家小伙子寻来对苗歌。我们稍小的女孩,只能站在一旁看着,于是心内暗生羡慕,不断祈求自己快快长大,要变成姐姐们的样子。少女长成的日子,不是一两天便能完成。所以,于我,有好几年,看姐姐们漂漂亮亮、欢欢喜喜去踩花山唱苗歌,内心就深藏了无可言说的惆怅与无耐。后来,终于长到可以穿花衣,可以到花山场,可以与苗家小伙对唱苗歌的年龄,母亲却不太愿意让我去踩花山,一再对我说:“你呢,是一个读书娃,只能把心思用在读书学习上,不要让花山场里的男孩子迷了心,光顾谈恋爱不会读书,以后的日子就会象阿妈一苦了。”在我母亲的观念里,花山场是专门谈情说爱的地方。幼时,我是极敏感懂事的孩子,深知父母之苦,对不读书就要过上他们一样的苦日子怀有深深的恐惧。我当时是极为听话的乖乖女,不知不觉就牢牢记住了母亲的劝导。在距离我家不到半里远的田坝里,年年举办着盛大的花山节,从花杆上高音喇叭中唱出的苗歌,总是清晰地传进我家来,那热闹与烂漫的气氛,一如南唐后主李煜所描绘的那样,真是“车如流水马如龙,花月正春风”呀!想到有一书包的课业等着要去温习,只好一人枯坐家中,惆惆怅怅,胡乱翻书度日。看到我不开心的样子,母亲只好放宽条件,只要我保证不与苗族伙子谈恋爱,就可以去踩花山了。
在我整个少女时代,我还以持花踩山的方式,度过了好多个踩山的日子。
苗山的春上,尽管草木还在凋零,可是仍有杜鹃、山茶、迎春、山桃、野樱花等等,在劲风冷雾里悄然绽放。看到它们寂寂伫立于山野、田头和疏篱,内心就滋生出莫明的噪动,觉得自己的命运就象它们,把灿烂和辉煌,以及坚毅与忠贞,写在苗地风霜正冷的脸庞上。我因而爱极了这些花。花使我感受到生活的美丽,让我也愿自己的心如花一样美丽,让我愿意来慈爱一切的生命。于是,有许多次,我摘了它们去花山场,我想以这种感同身受的爱,来开展自己内在爱的品质、慈悲的品质、柔软的品质。我傻傻地认为,如果能让我心仪的人不能爱护有情的生命,花和我,又如何能疼惜那些无情的生命呢?
我渴望能与爱花怜花懂花的男孩子相遇,更渴望他能爱上这持花女儿。遗憾的是,自始至终,都没有能碰上那个肯看花怜人的男子,这样的花山节,我的心内就会充满着淡淡的哀愁。
现在想来,只觉得那时的我,痴得可笑,憨得好玩。谁会在一敝之间,就能看清一个女孩那么复杂的心机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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